随着疫情逐渐平息和全球贸易的持续恢复，2023年世界经济在复苏道路上蹒跚前行。受高通胀、高利率、高债务、贸易摩擦、气候变化以及地缘政治局势紧张等多重因素的影响，全球经济增长缓慢且不均衡，主要经济体增速分化明显。预计2024年世界经济发展仍然处于低迷、分化、不稳定的态势。

 

世界经济增长放缓，主要经济体分化明显

    2023年10月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（IMF）发布报告预计，全球经济增长率将由2022年的3.5%放缓至2023年的3.0%和2024年的2.9%，其中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速为1.5%，美国、欧元区的经济增速分别为2.1%、0.7%，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经济增速为4.0%，中国经济增速为5.4%。

    美国经济增长势头持续超出预期。得益于居民消费和企业支出，2023年三季度美国GDP按年率计算增长4.9%，实现连续5个季度正增长，其中私人消费、私人投资分别对GDP环比折年率贡献3.1%、1.82%的增长，均为2022年以来的最高水平，成为拉动经济发展的强大引擎。

    欧洲经济持续深陷困局，挣扎在“弱复苏”的泥潭中。2023年三季度，欧盟27国经济同比增长率由二季度的0.4%降至0%，欧元区则由二季度的0.5%降至0.1%；英国GDP环比增速由之前的正增长转为负增长，下降0.03%。德国2023年前三季度下降0.4%，经济萎缩幅度超出预期，成为阻碍欧洲经济复苏的最大拖累。IMF预测，欧元区2023年经济增长0.7%，2024年增长1.2%。

    日本经济复苏明显。日本经济自2022年四季度持续恢复，连续4个季度实现GDP环比增长。日本传统支柱产业汽车等产品竞争力大幅提升，汽车厂商销售收入和净利润增长惊人，同时外国游客入境人数激增，带动了服务消费快速增长。日本银行预计，日本将走出持续多年的增长停滞和通缩局面。

    新兴市场经济增长势头较发达国家普遍良好。尽管新兴市场经济体面临美元加息和本币贬值、资本外流压力，债务脆弱性和风险敞口上升，但总体上显现出抵御外部冲击的韧性。亚太地区是世界经济增长最具活力的地区之一。印度经济增长势头强劲，2023年第三季度GDP同比增长7.6%，成为全球增速最快的国家。东盟各国增长态势良好。2023年前三季度，新加坡、印度尼西亚、泰国、马来西亚、越南、菲律宾均保持较高的增长率。IMF预测，2023年亚太区域经济增长4.6%，将对世界经济增长作出约2/3的贡献。

    拉美新兴经济体分化明显。2023年前三季度，巴西和墨西哥GDP增速均超过3%，阿根廷则面临高通胀与负增长并存的困境。IMF预测，2023年拉美和加勒比地区经济将实现2.3%的增长，其中加勒比地区最为强劲，预计增长9.8%，中美洲将实现3.8%增长，南美洲表现最差，仅为1.6%。

    2023年非洲经济增速有所反弹，经济前景乐观稳定。2023年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年经济增长3.3%，非洲多国经济增速超过5%。预计2024年，非洲经济增长将仅次于亚洲，成为世界上经济增长速度第二快的地区。

    近年来，中国一直是全球经济增长的主要来源。2013—2022年，中国经济总量占世界经济的比重由12.3%上升到18%左右，对世界经济增长的年均贡献率超过30%，是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的最大引擎。根据《世界经济展望报告》，2024年世界经济继续面临通胀和低增长前景的挑战，预计将进一步放缓至2.7%，但经济展现出韧性，增长放缓温和，预计能够避免硬着陆。

 

全球抗通胀效果初显，美欧货币政策有望转向

    2022年至今，由于通货膨胀高企、能源价格飙升，欧美多国出现生活成本危机，引发抗议和罢工，民众苦不堪言。在美国，生活必需品价格一路攀升，导致消费者债务增加，家庭预算收紧，购买力严重下降。据英国媒体报道，物价上涨造成英国家庭开支压力增大，近四成英国人成为“月光族”。

    2023年7月，美国通胀水平回落至3.2%，为过去20个月的最低水平，9月回升至3.7%，11月再次回落至3.1%，但核心CPI（剔除食品和能源成本）依然维持在4%，显现出通胀的顽固性。欧元区2023年11月通胀率按年率计算为2.4%，降至2021年7月以来最低水平，回落幅度超出预期。英国通胀降幅同样明显，2023年11月通胀率下降至3.9%，这是英国自2021年9月以来的最低涨幅。日本东京2023年11月份核心通胀率为2.3%，降至一年来的最低水平，亚洲其他国家的通胀水平也持续回落。

    能源价格大幅下跌是全球通胀有所回落的主要原因。乌克兰危机爆发后，市场恐慌情绪骤增，欧洲天然气期货价格一度飙升至近350欧元/兆瓦时。2023年以来，为避免冬季再次陷入“气荒”困境，欧洲多国早早启动了天然气采购计划。根据欧洲天然气基础设施协会数据，截至2023年11月，欧盟各地天然气储存设施已装满99%。欧盟2023年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总量已从乌克兰危机爆发前的1550亿立方米降至400亿至450亿立方米。上述措施消除了能源短缺的恐慌，2023年12月5日，荷兰TTF基准天然气期货价格下跌4.9%，收于每兆瓦时38.19欧元，创2023年10月初以来最低水平。

    为继续遏制高通胀，主要发达经济体货币政策延续收紧态势。2023年美联储4次加息，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至5.25%—5.5%。欧洲央行连续加息6次，累计175个基点。9月14日第10次加息后，欧元区利率水平已经达到1999年欧元问世以来的最高点。

    美欧央行紧缩性货币政策，导致美元流动性持续收紧，风险资产价格大幅缩水，国债等固定收益产品估值暴跌，诱发美欧银行业流动性风险。2023年3月10日，美国硅谷银行宣布破产，随后风险快速蔓延至美国其他中小银行和欧洲银行业。瑞士信贷银行也很快陷入危机并最终被瑞银集团收购。美欧央行及时出手施救，银行流动性风险得以控制。

    IMF预计全球通胀率将从2022年的8.7%稳步下降到2023年的6.9%和2024年的5.8%。美国、欧元区以及英国等主要发达经济体的去通胀效果明显，预计将在2023年下降2.7个百分点，是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总体通胀预期下降幅度的2倍。

    随着通胀快速回落，美欧央行放慢加息节奏。美联储9月、11月议息会议均暂停加息，12月再次按兵不动，并明显释放出货币政策转向的信号，暗示本轮加息周期已经结束。欧洲央行10月26日首次暂停加息，宣布维持主要利率不变。英国央行9月首次暂停加息，至今已连续暂停两次。IMF预计，2024年美欧央行有望迎来拐点，停止紧缩性货币政策。

 

债务困境持续加剧，低收入国家愈加艰难

    举债发展经济已经成为众多国家的选择，发达国家更为普遍。据国际金融协会统计数据，2023年上半年，全球公共债务和私人债务合计增加10万亿美元至307万亿美元，这是全球债务总额首次突破300万亿美元。新增债务中，有超过80%的部分来自美国、日本、英国、法国等发达国家。

    IMF对全球债务规模的快速飙升深表担忧。美国是全球最大的债务国，总债务已经超过80万亿美元，占全球债务总额的26%。目前，美国政府正面临着提高债务上限的难题，国会反复上演的债务上限之争，可能会引发违约风险。2023年8月1日，国际信用评级机构惠誉宣布将美国长期信用评级从AAA下调至AA+。2023年11月10日，国际评级机构穆迪以财政赤字水平过高和债务承受能力下降为由，决定将美国主权信用评级展望从“稳定”下调至“负面”。

    在加息和地缘风险的冲击下，低收入国家深陷“借钱还债，还债借钱”的恶性循环，债务困境持续加剧。联合国数据显示，世界上69个最贫穷国家中有37个处于高债务风险或已经陷入债务困境，债务风险严重影响世界经济复苏。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表示，全球共有52个国家因难以降低债务负担而面临债务违约。预计2024年全球将有超过30%的国家继续面临债务风险威胁。

 

人工智能技术飞速发展，催生经济增长新动能

    自2022年11月美国初创企业OpenAI发布ChatGPT以来，生成式人工智能成为科技界的热门话题，是人类在信息科学领域的一个重大里程碑。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根据文本、音频、视频、图像、代码等非结构化数据，创建与其训练数据相似的新数据。ChatGPT凭借深度学习和大数据处理能力，可以帮助人们制作音乐、编写脚本、撰写文章等。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将促进新产品和收入流的开发，重新定义企业和价值链，能极大地提高生产效率。

    目前，美国和中国是全球最大的人工智能市场，分别占据了43%和26%的市场份额。大语言模型是生成式人工智能开发的关键，两国科技巨头纷纷涉足。谷歌、百度、阿里、华为等都陆续推出了自己的大语言模型。数据显示，2023年我国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企业采用率已达15%，市场规模约为14.4万亿元。其他主要发达国家也紧随其后，加大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投入。日本政府发布《人工智能战略》，计划加大人工智能领域投资规模。

    人工智能技术将催生出智能驾驶、智能医疗等新产业、新业态和新赛道，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，为世界经济发展注入新活力。根据高盛的研究，生成式人工智能研究的突破可能在未来10年推动全球GDP增长7%。但也要看到，人工智能技术也面临着一些问题和挑战。欧洲议会、欧盟委员会和27个成员国的谈判代表已就欧盟《人工智能法案》达成协议，加大对人工智能的监管力度。

    当今世界变乱交织，地缘政治冲突频发，2024年世界经济仍将受到巨大不确定性的冲击，增长动能严重不足，发展前景不容乐观。

（原载于《时事报告》2024年第1期，作者胡海峰，系welcome海洋之神welcome海洋之神金融系主任、中国世界经济学会理事）